怪鬼

阿俊剛搬來的時候，只覺得這個小鎮怎麼整年都在起霧，而且濃霧似乎一年四季都不會散一樣，但這邊的人們似乎習以為常，平常鮮少會在新聞中聽到因為濃霧而發生車禍的消息，但也可能是因為街上人車不多吧！每當阿俊開車上下班時，總是覺得路上車子少的可憐，沿著車窗向外看，路上也沒多少行人。

“真不知道這邊的人都是搭什麼交通工具”阿俊有時會自己拋給自己這個疑問，但他在這個城市朋友不多，也沒人可問，久而久之就習以為常了。

阿俊在靠近鎮界的住宅大樓裡跟人合租了一間家庭式套房，他的室友阿國也是剛從外地搬過來，靠近市中心上班的地方不知道為何都沒有租屋釋出，只得慢慢地向外找，最後找到了這個地方。除了阿國，阿俊也鮮少遇到鄰居，甚至連房東也只在簽約第一天見過一眼，好像這棟大樓是棟空屋一樣，晚上點燈率不高，但總是可以聽到樓上樓下似乎有走動或是活動的聲音。

阿俊有時會跟阿國半開玩笑地說:"欸，你不覺得我們感覺是包下這整棟公寓了嗎?"

阿國有時會露出一種欲言又止的表情說:"哈哈，也許吧!"

阿俊接著說:"忽然想到，隔壁那間不知道住甚麼樣的人?搬來半年怎麼從沒有在電梯間或是倒垃圾洗衣服時遇過，但門縫裡面燈又是亮著的，就在隔壁卻從未謀面這個機率也太低了吧..."

阿國吞了口口水說:"呃...應該只是作息時間不同吧!我好像就有遇過一次，是對年輕的夫妻帶著一個可愛的小孩。"

"那怎麼從來沒聽過小孩的哭聲或是吵鬧聲啊?"阿俊雖然還有疑問，但也是心裡一閃而過，因為他覺得阿國好像不太想繼續這個話題。

但這陣子，阿俊只覺得阿國似乎最近越來越晚回到租屋，不知道是換了工作還是最近業務比較繁重，每當阿俊都睡著後，阿國才會回來，但當阿俊起床時，阿國卻早已出門工作了。

"跟阿國見面時間似乎越來越少，假日也很少看他回來，這周一定要跟他約出去小酌一下。"阿俊心裡抱持著今天一定要等到阿國下班，當面跟他約這周出去放鬆一下。

不過，時鐘已過了12點，阿國卻還沒回來，阿俊心下覺得奇怪，阿國平常應該不會那麼晚才回來，以前最早認識他時，都是準時八點回到租屋的。看著客廳空蕩蕩的，阿俊覺得有點空虛。此刻，大門外突然有陣腳步聲慢慢從遠方接近，阿俊心想應該是阿國回來了吧，連忙走向大門想要幫他開門，但當他眼睛一靠近貓眼往外看，卻看到一對男女經過了他的門前，男女有說有笑，似乎還有一名孩童跟在他們旁邊，雖然只是匆匆一瞥，但當他定睛一看那個男人的側臉，冷不房倒抽一口氣，那男人居然就是阿國!

"好一個阿國!原來是偷偷在外面交一個女友啦，這種事居然瞞著我，等等他回來一定要好好虧他一下!"阿俊雖然百思不得其解為何阿國要瞞著他，而且幹嘛不直接搬到隔壁住，但他認為阿國應該是有其原因，只好想著明天再旁敲側擊看看。

於是阿俊走回浴室，稍微盥洗一下就熄燈進房間睡覺了。燈光才熄了沒多久，阿俊尚未入睡，就聽到大門鑰匙轉動的聲音，然後客廳燈亮起，心想應該是阿國回來了，於是就從床上掀被起來，走到外面想要跟阿國打聲招呼，但一稍微推開房門，阿俊眼光往客廳一望，看到阿國身上穿著白色上衣跟藍褲子在客廳站著喝水，阿俊心想有點奇怪，剛剛門外經過的阿國是穿著黑色的衣服，怎麼還特地換了衣服回來，也實在太謹慎。

看到阿國滿頭汗一直喝水，約莫過了一會就把水壺的水都喝完了，又隨手往自己的包包裡一伸手，又再拿一罐礦泉水出來喝。阿俊開始覺得有點不對勁，正常人應該不會這樣喝水才對，過沒多久阿國再度喝光一罐水，阿俊只覺得有種莫名的詭異蔓延在房子內，於是他直接推開房門往外走向阿國。

"欸，阿國，你今天怎麼這麼晚?還好吧? 看你滿頭大汗一直喝水，家裡水都被你喝光啦!"

阿俊一邊說話，另一邊手同時伸向阿國肩膀，但他的手一碰到阿國肩膀後馬上像是觸電一樣咻一聲就縮了回去。

"阿國的身體居然冷得跟冰塊一樣!"阿俊心想非常不對勁。

此時阿國緩緩轉過頭來，雖然外表跟平常沒甚麼兩樣，但眼睛空洞無神，明顯看得到嘴唇異常乾澀。

阿國眼光完全沒看向阿俊，就逕自往廚房走去，開始翻箱倒櫃好似在找甚麼，口中喃喃自語:"水...我要喝水..."，但家裡的水早就於剛剛被阿國給喝光了，除了水龍頭的水，已經沒有飲用水了。

阿俊則是呆立在原處，他被阿國怪異的舉動給嚇傻了。突然間，阿國在廚房找了許久都找不到可以喝的水就癱坐了下來，遠遠地看得到他全身都在冒汗發抖。

很快地阿國全身的衣服都濕透了，一個人的汗居然可以像湧泉一樣瞬間把衣服浸濕，但阿國此刻臉色也明顯變得非常不對勁，整個人像是小了一號一樣，臉頰明顯瘦了下去。阿俊趕緊快步過去把阿國扶起來，但阿國一站起來就把阿俊的手撥開，然後慢慢緩步走回自己房間，甚麼話也沒說就把門關了起來。

阿俊面對這一切只覺得好像有甚麼不對勁，但又說不上來，他很擔心阿國的狀態，這次是他第一次感覺阿國的行為這麼奇怪。但不管他怎麼敲阿國的門，就是沒有反應，他只得乖乖回去自己房間，但徹夜睡不著。

阿俊當晚閉著眼睛輾轉反側，好不容易在五點多入睡，隔天一大早從客廳傳來聲響，阿俊被吵醒後，馬上披件外套就衝出房門，看到阿國正在廚房弄早餐，阿國一看到阿俊就露出微笑說:"怎麼啦?被我吵醒啦?不好意思，要吃甚麼我來煮。"

阿俊被眼前的阿國給弄得疑神疑鬼的，這個看起來這麼正常的人，跟昨天判若兩人，真的是阿國嗎? 但看著眼前的阿國跟平常一樣爽朗有活力，阿俊也逐漸放下心中大石，覺得可能是昨晚阿國喝醉了才這樣，就沒有再提起那晚詭異的經過。

過了一週，阿俊又連續三天沒看到阿國，只見他房門緊閉，不知道人是關在房間內還是已經出去上班了。阿俊從客廳看著阿國房間，只覺得好像那晚的感覺又來了，便走過去阿國房間，敲了三聲，但沒有任何回應，正當阿俊轉身要準備離開時，好像從阿國房間內又傳來甚麼奇怪的聲音。阿俊愣了一下，回頭握住門把，並喊著:"阿國?你在裡面嗎?你不舒服的話我開門進去!"

正當阿俊轉門把時，感覺好像門的另一面有人也握住門把不讓他轉動，此刻，房內傳出一句:"我沒事。"阿俊連忙把手縮回去，說聲:"啊，不好意思，我以為你生病了。"

阿俊走回房間，但心下也鬆了口氣，"阿國原來在家，人沒事就好。" 阿俊心想著。

但隔了兩天，阿國看起來還是一樣關在房間，而且房裡傳出了一股令人作嘔的味道，阿俊一早起來就是被這股味道給臭醒，他心中閃過一個念頭覺得不對勁，連忙扛著客廳內一張椅子，往阿國房門衝過去一撞，房門被撞開後只看到阿國的衣櫃半掩著，味道看似從那邊溢出，整個臭氣源源不絕一直往阿俊臉上沖，阿俊忍住撲鼻的腐爛味，走過去把衣櫃門一拉，只見阿國躺在裡面，整個身體已經開始腐爛長蛆，阿俊嚇得往後站了好幾步，連忙衝出房間打電話報案與呼叫救護車。

警察來時已經是15分後的事了，勘查現場後，警方問了阿俊一個小時的話跟帶走阿國的一些身分資料後，因看起來沒有太多疑點，就先把阿國屍體先移回法醫解剖室，剩下幾位刑警陪著阿俊。

"請問你的室友有提起家人的聯絡方式還是其他資料嗎?"一名身材高壯的警察皺著眉頭問道。

阿俊搖了搖頭，他此刻頭腦雖然一片空白，心跳混亂，但還是可以稍微理出一點思緒。

"我從來沒有聽阿國...提起他的家人過，雖然我們還算滿要好的..."阿俊虛弱地吐出這句話。

"那你覺得他有甚麼隱疾或是...煩惱嗎? 恩...簡單來說就是自殺動機。"另一位女警接著問。

"自殺...?我不...知道，但阿國一向為人都很爽朗健談，我不覺得...他會自殺，你們警察的看法是自殺?"阿俊驚訝地說道。

"喔，我們只是不想排除任何線索，那就先這樣吧!打擾了，您好好休息。"女警連同其他警察開始收拾筆錄，準備撤隊。

"等等...請問你們會驗屍嗎?"阿俊腦海中突然閃過這個念頭。

"驗屍?呃...應該要過幾天比較明朗，您希望幫他解剖驗屍?"高壯警察提高了聲調。

"是...我想知道他的死因，不知道有沒有這個可能...?"阿俊眼眶微濕，十分哽咽地說。

"好...那我們會內部再跟法醫討論，因為我們無法聯絡到死者的任何一位家人，故有消息我們再與您聯繫，節哀順變。" 警察說完便離去。

阿俊當晚也帶了點簡單衣物就住到市區的旅館，他向公司請了一週的長假，想要利用這段時間好好回想阿國有沒有甚麼自殺的動機。

就在案發後第五天，從法醫室播來了一通電話。

"我們想跟您大概說明一下驗屍的狀況，目前找不到有外力的因素，故初步可以排除他殺的可能性，就像您在筆錄中提到的，您沒有任何印象有外人進來過那個房子內，而警方也沒有在房內找到任何有打鬥或是不尋常的痕跡，死者也無任何可能自殺的跡象，所以我們會以自然死亡結案，死因應該是...心臟衰竭。"

"心臟衰竭...?我倒是沒聽說阿國有這方面的疾病...那我明白了，謝謝!"阿俊若有所思地準備掛上電話。

"是的...目前解剖出來判斷死因是這個，若當時有提早三天以上注意到，應該還可以來得及救回..."

"三天?!"阿俊突然想到甚麼。

"是的，我們解剖後判斷死者當時被發現已經死亡三天以上了。"

阿俊聽到此句話整個背脊發涼。

那在阿國被發現屍體時的前兩天，阿俊聽到的那句:"我沒事"，又是誰說的呢?